漆黑的夜,包裹著移動的旅人
坐在夜行的巴士上,黑夜緊貼著窗,車頭前的兩道燈束凝聚耀亮,好似絕地武士的光劍,將阻擋在前的黑布銳利劃開。過一個彎後,皎潔無暇的月光,平鋪在無垠的沙漠上,就像一片壯闊的銀色海洋,透過些許灑進的光芒,我才得以瞥見車內。
那是一張張疲憊昏睡的臉龐,有的用衣物蓋住雙眼,有的側頭歪斜,嘴角還流著口水,搭配著大小、節奏不一的鼾聲。想起數小時前,儘管有著萬般的不捨,但我終究還是離開了庫斯科(Cusco),啟程前往普諾(Puno)。
為了省下一晚住宿費(約台幣兩百元)與白日交通時間的耗費,夜車移動仍是我的唯一選擇。
基本上,只要是長距離的移動,我都會選擇夜車,省錢省時,不過耗體力
就在快要入睡時,突然,身體快速向前傾,再擺盪回椅背。
身旁有著七嘴八舌的吵雜,看來大家也都被這突然的頓停給弄醒了。我奮力睜開惺忪的雙眼,望向窗外,山頭雖隔絕了月光,但細微的光,還是把山的稜線暈出。開始有些人從座位上離開,走下車去。
暗夜裡,一字排開的車隊,有默契地照著公路的弧線停靠。身旁夾雜著西班牙語和英語的討論聲,疑惑的我並沒有慌張地馬上提問,卻反倒是先冷靜下來,仔細聆聽四周的聲音。這才得知,原來兩天後才要發動的全國大罷工,已經提前在這裡發難,而前方的路,早先在數小時前就被人設下路障,導致目前車隊無法順利前進。
夜裡,車外的溫度低的讓人直打哆索,口中不斷吐出一圈圈的霧氣,大夥終究還是忍不住車外的凜冽,紛紛回到車內避寒。不知為何,心裡雖有些擔憂,但異常的幽寂卻馬上使自己冷靜。回到位子上,大家也只好再勉強多睡幾個小時,靜待太陽升起後的消息。
霜凍的夜包圍著我們,令人難以入眠。
冰寒的夜裡,一輛輛車子熄了引擎,整齊停靠在路邊
硿硿硿~~引擎的發動聲將大夥吵醒,車外已經有了些許的明亮。佈在窗上的霧氣,迷濛遮掩著日出的光芒,隨後便化為水珠滑下,或是蒸散。隨著車子的移動,遠方的山脈也逐漸清晰了。
帶來希望的日出,似乎有了一層朦朧
此時,窗外開始出現人群的阻擋,車子也馬上減速停靠,前來與司機談判的人,要求車上的乘客繳交過路費。哇哩勒,收過路費?請問這條是高速公路嗎?說時遲那時快,司機突然大踩油門,車體快速做了左右的搖擺,想也知道我們家司機老大一定是要硬闖過去。(你可別跟我說,他們連ETC的閘道也臨時蓋好了。)
隨著窗外呼嘯而過的掠影,以及座位上的搖擺,令我想起了遊樂園裡的雲霄飛車。從小自己就特愛刺激的載具,透過一吐一吶的快速衝擊,我將身、心、靈完美地結合緊扣在一起。就在緊張卻又享受的同時,突然間,沙漠裡竄出許多面目凶惡的人,他們手裡拿著東西在空中飛甩,不停不停地甩。(我很確定當時絕對沒有人在放我愛台妹)
「要從此路過,留下買路財;不留買路財,管殺不管埋!」
硿~硿~~碰,那是數顆石頭敲打在金屬車體上的聲音,沒有錯,我們被攻擊了!他們各自手持尾端包著石頭的布巾,將石頭高舉快速迴旋並投擲甩出,請問現在是又在演那一齣?樂咖"顧人怨"之亂石攻"車"記?
一聲聲的石頭敲擊聲,讓車上驚魂未定的乘客又是一陣慌亂尖叫,為了防止被砸碎的玻璃割傷,大夥急忙拉上窗簾,趕緊將雙手抱頭屈身。我,側撇著頭,深深吸了一口氣,有那麼一秒,彷彿又開始懷疑,是否有鏡頭藏在前方的椅背裡,不然有誰可以告訴我,為甚麼我老是會碰上這種事情阿?(謎之音:樂咖,你不是喜歡刺激,"阿內摀氣ㄍㄟ牟"?)
下一秒回過神後,心中大喊,石頭算那根蔥阿?(五月天的歌迷可別打我,你們都知道我說的不是那位"石頭"),子彈跟槍我都碰過了,人生跑馬燈"恁爸"也都已經跑到快要可以開個人影展了,你還當真以為我是被嚇大的嗎?
我這才氣定神閒地拉起黃色窗簾,並將大背包放在靠窗的位子上,充當擋"石"牌來使用,為了防止搶匪下一波攔車後的打劫,在第一時間裡,我將重要證件和金錢,分藏在身上和座椅底下的暗處。
至於生命安全,這時你必需開始學習聽天由命。
一起脫險的另外一輛大客車,很顯然的,他們可能比較"顧人怨"
身旁的窗簾與靈堂裡的金黃帳布相似,瞬間,鏘~~一聲清脆響亮的玻璃碎裂聲。布簾後的玻璃顯出了一個瑩亮的缺口,攀至窗沿的龜裂痕跡,使原本透澈的玻璃,再也不是晶瑩無暇了-沒有錯,破掉的窗戶正是我身旁的那一扇!
(拜託一下,這輩子統一發票兩百元中不超過三次,但這種衰尾事卻是一年給我碰上了好幾次!)
經過極速馳騁了一段路程後,從缺口強行灌入的風,快速拍打著金黃色的布簾,掀開後,我撞見一顆約為兩個拳頭大的石頭,卡在窗緣上,搭配著車內的死寂,我的心情沒有太多起伏,反倒是有些那麼的不真實。這時前方的乘客開始站起,並躡手躡腳偵察窗外的"戰況"。
車子,緩緩停下。
哇勒,這是彗星撞樂咖是吧?
媽媽咪呀!"嚇鼠倫了",趕快起來偷看一下外面的情形
這石頭是有裝導航的是吧?還是他們專挑樂咖打?
低矮的灌木,遍佈長在眼前的黃土上。
乘客全都走了下來透透氣(因為剛才那口氣差點沒給他斷掉),順便慶賀剛才的"大難不死",就在荒涼的沙漠中,原本驚慌的乘客,現在竟各自賣起生意來了。有的賣餅,有的租借手機,肚子開始咕嚕叫的我,趕緊買了塊餅來充充飢,不一會兒,那餅竟也就這樣賣完了。
驚慌未定的人群,下車收收驚
移動式公共電話?在祕魯,常常可見這種自體戶,穿著電信業者的服裝,手裡時時拿著手機供人撥打,你給他錢,他就讓你打,其實這還挺聰明的
坐在一旁,咬著乾澀的餅,配了一口水,並與身旁的幾位背包客交談(三位法國人、兩位西班牙人),大夥還因此成了未來幾日一起旅行的朋友-在這種機緣下結交的朋友都是永生難忘的,因為那一段難忘的記憶會永遠牽繫著我們。
一輛警車自前方駛過,看看破碎的玻璃,問了幾句話後,沒有多做停留。
把土給它堆起來,罷工正式開始!但下次可以不要再丟石頭了好嗎?
上車後,一行人繼續上路。我不禁望向有如蜂巢般的裂縫,朝著大小、形狀不一的格子發獃。
破碎的景,卻有了另外的凝結
這趟旅程中,發生了好多好多事情,常常自己都覺得它們好不真實,有時虛幻到就像是作夢一樣,但因為這些朋友的確實存在,使我才能肯定它們的曾經發生。陽光從鋸齒狀的缺口射入,將人、事、物糾纏在一起的緣分,射進我的生命裡,或許這就是旅行吧!而昨晚發生的事,有朝一日,它將會成為孩子們睡前的枕邊故事,一個聽了會讓人作夢的故事。而所有的故事,都是從作夢開始的。
因為逃難,所以相遇
每一個故事,都是從作夢開始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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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文章回應:
之前都是潛在水裡,
今天看到這個實在忍不住浮出水面!
在2004年去秘魯時也在庫斯科遇到全國大罷工,
不過我們沒那麼慘,那麼恐怖。
路上碰到不少"路障"而已,
後來還有警察上車隨行!
看你的經驗真的很嚇人!
還好我們沒遇到太激動的抗爭民眾!
ps.你的文寫得真的很好喔!
真是有驚無險啊!
祕魯除了Machu Picchu,我聽座我隔壁的英國同事說,還有個我忘了叫甚麼名字的又大又白鹽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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